近日发生在成都长融街的一起居民街头纠纷,衍生出各种各样的传言,经警方通报后证实均为不实传言,造谣“儿子是市长”等话题的网民受到了行政拘留处罚。
“儿子是市长”是谁杜撰的?街头纠纷是如何发生并演化的?现场为何十几名警察围住吉普车?14-15日,封面新闻记者通过向辖区警方采访了解,走访事件当事人和查看视频资料,努力梳理还原这起居民街头纠纷事件发生的详细脉络和事发经过。
纠纷经过
争吵前半小时发生了什么?
酒后敲打车身引发“扯皮”
封面新闻通过采访出警民警,对此事的“时间轴”进行了简单梳理。
5月12日下午,成华区长融街与长融西三路路口,一辆黑色吉普越野车临停路边,车主罗某下车办事。
16时16分,车主罗某和男子张某某在街边发生了言语争执,两人你一言我一语,引来了旁边一些市民的围观。
这次争吵的起因,可以回到2分钟之前。
当日中午,张某某在龙泉驿区与朋友饮用白酒啤酒后,乘公交车到达长融街附近,此时罗某办完事后准备驾车离开。
所有事情的源头是张某某的一个动作——16时14分,张某某路过罗某的“牧马人”时,用手触摸敲打了车身。
而罗某刚好就在车旁,对张某某敲打车辆的行为“很不安逸”,当场就质问他为什么要敲她的车子。张某某事后到派出所,当着罗某的面再次说,当时自己这么做,是“好奇车辆的材质”。
16时16分,二人开始言语争执的原因是,罗某查看车辆发现右后侧的轮眉(即越野车车轮上方弧形挡板)处有一条划痕,遂怀疑是刚走的张某某所为。
于是罗某便驾车将张某某追上并拦下理论,要求他道歉。张某某事后对此解释说,一是自己坚称没有划车,二是自己担心“找我赔钱”,认为要求无理,拒绝道歉并准备离开,被罗某再次拦下,双方发生激烈争吵。
“开车的嬢嬢,坚持要喊他道歉。”在现场的环卫工徐大姐目睹了过程,“但并没有说要喊他赔钱”,徐大姐事后作为证人之一描述了一些细节。
争吵后半小时发生了什么?
多次拍打车身证明“这样子拍不可能造成划痕”
罗某看到划痕后怀疑是张某干的。罗某当时拉他衣服让他看车辆划痕,但他不愿意并推了罗某一下。争吵中,张某某情急之下说:“哎呀你是地主……有钱人打压我们穷人嗦”,这个时候就有围观市民开始起哄。
见围观者支持自己,张某某又围着吉普车拍打了好几次,争执过程中还多次踢了车轮位置。大声说“看嘛,这样拍……咋个可能有划痕”。张某某在现场情绪激动,来回呼吁围观者给自己评理,双方争吵愈演愈烈,罗某则以“车辆弄坏了你赔不起”等言论回击,双方矛盾升级。多名目击者证实,罗某并没说“赔1万元”的话。“我没听到那个太婆要他赔钱。”环卫工徐大姐说。
16时20分许,罗某拨打110报警。警方到达现场后了解事件经过后,要求二人都回派出所进一步调查。
对此张某某拒不配合,说我不去派出所,期间对现场处置的民警有推搡行为,并准备继续离开现场。
民警依法对张某某口头传唤,并呼叫了增援警力,现场僵持了一段时间后,16时52分,民警口头传唤无效后依法将其强制带离。
由于罗某的车被围观者拦着不让开走,有人喊着“是不是要把她放跑,不准走”“你们凭啥子铐人家(张某某)”,民警向群众解释出警流程,如果不相信是带回派出所,那现场出几个人一起去作证。随后,邀请了2名证人一同回了派出所。
17时35分,民警终于顺利将罗某带回万年场派出所。
细节调查
老太说过“儿子是市长”没有?
两个人的街头吵架加上围观者的参与,很快形成了多个不同的内容版本在网络传播,其中“老太说我儿子是市长”传播最广。
封面新闻记者从警方了解到,被行政拘留的男子张某自己承认,他也是看热闹听别人这么说,觉得很气愤,然后在自己抖音发布了“一个小伙子路过吉普车摸了一下,车上一个老太太下车就给了小伙子几巴掌,司机是个老头,说他车一百多万,还要求赔偿一万元,骂小伙是穷光蛋……”的内容,成都“吉普车车主”“摸一次赔一万”“吉普车儿子是市长”等关键词引发热议。
至于网传的“老太打了男子耳光”,张某某在调解过程中自己说得很清楚,罗某数次伸手抓扯他的衣服不准走,而多名目击证人说没看到过罗某扇了张某某耳光。
她的儿子真是市长吗?
记者经过调查证实,今年65岁的罗某属于退休医护人员,现为成都某社区卫生服务中心的返聘医生,平时住在单位附近。
罗某没有子女。这个得到了其同事的证实。医院同事透露,罗某在单位工作了30年,近年退休后又被返聘工作。同时,警方通报,没有发现亲属有政府相关单位的从业经历。
涉事车辆是套牌吗?
事发后网上有人说她车辆涉嫌套牌。对此,成都交警部门核实:该车牌经过转让登记,网络平台上的信息并未实时更新:2015年5月12日,该车牌号登记为一辆哈弗车,该车2018年12月9日转出,2021年3月18日另一辆哈弗车通过转让登记获得该号牌,其于2021年3月26日转出。2022年1月6日一辆吉普牧马人注册登记至今,正是罗某现在所驾驶的这辆车,传言的 “套牌”不属实。
到底是“挡泥板”还是其他部位?
此前,有网友关心,按照汽车挡泥板的设置,一般会在轮胎后方,以成年人身高判断,要划伤挡泥板需蹲下身,挡泥板一般比较耐用,就算用脚踢也不易被踢坏,怎么能看出划伤呢?
△事件中的吉普车
据双方事发后调解的时候确认,罗某怀疑被划伤的部位描述成俗称的“挡泥板”,实际上是右后轮的“轮眉”,这个部位一般在越野车上比较常见,普通轿车和城市SUV并不具备,罗某越野车本身车身较高,轮眉距离地面1米余。张某某在派出所的时候曾再次说自己确实多次敲打车身,但坚称自己没有做划伤的故意动作,最终双方未再在这个细节上反复扯皮。
为何张某某要被强制传唤?
记者了解到,张某某今年41岁,在成华区一家工地务工,15日联系时他在工地正常做活。记者通过采访出警民警和查看记录仪了解到,张某某不愿意回所,前后4次准备离开现场,并推搡民警,民警多次告知需配合调查,又口头警告2次无果,最终在增援警力协助下,依法对张某某采取了强制措施带离现场,并告知了围观者“公安机关正在依法执行职务,现场可以拍摄视频,但不要断章取义”。
民警为何“围住吉普车”?
各种猜测中,还有一个细节被多次提及:现场十余名警力围住吉普车,有网民结合前期传言更加认为“这个人背景不简单”“来这么多警察保护她的车”“背景深厚坐实了”。
封面新闻记者向警方了解到,民警用警车将罗某带到派出所,车辆则留在原地,民警现场劝说围观群众离开。后来,有个别人员开始起哄,现场警力依法对车辆实施了隔离,防止不明实情的人员一时冲动破坏罗某的车辆导致事态升级,并不是所谓的“背景深厚能调动警力”。
封面新闻记者 宋潇 李逢春 钟晓璐 吴冰清 综合成都成华公安官方微信
封面快评 | 多些耐心求证,少些以讹传讹,不要让自己成为传谣的一环
封面新闻评论员 蒋璟璟
一起原本普通的街头纠纷,竟在线上线下两个场域内引发轩然大波。复盘此事来龙去脉,当事双方“不冷静”“不理智”的言行,固然是小事闹大的导火索。然而除此之外,更值得反思的,或许还是诸如“儿子是市长”之类荒诞谣言的传播链条。
剑拔弩张的事发现场,难免议论不断,七嘴八舌间,无端杜撰、捕风捉影之说在人群中口耳相传。这之后,个别“现场围观者”道听途说、以讹传讹,以发帖配图、开设直播等方式,不加甄别地就把种种“谣传”搬运到网络大肆传播。从“路人”化身“爆料人”,来自第一现场的、看似原汁原味的“一手消息”极具迷惑性,由此也难怪不少网友信以为真掉进坑。
类似事情此前早有先例,说到底,这还是最基本的陈述规范问题以及采信逻辑问题。严格区分确定的事实和不确定的“传闻”,多些耐心求证少些“张口就来”,不让自己成为传谣的一环,这既是对他人负责,也是自我保护。健康的网络生态,需要准确的真相,更需要每一个理智的个体。